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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不許就不許×我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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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不許就不許×我的

校慶晚會前半小時,觀眾們開始陸續進場。

海師大的禮堂裏內氣勢恢宏,音樂環繞,燈光輝閃耀,舞臺上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大屏上“海沢師範大學建校七十周年專場演出”一行大字赫然呈現,給人一種歡欣鼓舞又莊重嚴肅的氣氛。

從前往後分別是校領導、校友代表、各學院負責人,以及師生代表,能容納三千人的場地逐漸被填滿,讓人不禁越來越期待晚會的開幕。

楚阮月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類人,卻拿到了還不錯的位置,在她周圍大多是師生代表,不過人實在是太多,誰也沒顧得上在意她。坐了一會兒,她聽出端倪,果然同個院系坐在同一片,周圍都是心理學系的學生代表。

楚阮月恰好坐在過道旁的第一列,當後排的人開始交流,她發現竟然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助教。

“我今天一早就看到楚挽沁的房車了。”

黎心悅的聲音很容易辨認。

“當然要重視了,今天可不是開玩笑的。”

黎心悅左邊是項菲吧,只怪楚阮月記性太好,居然能記得她們的名字。

項菲繼續說:“不過我們都猜錯了,楚挽沁和蘇老師根本不是那回事。”

楚阮月實在沒想到,她們還在好奇蘇憑淵的事。她看了眼身側,左邊的座位依然空著,這才讓她更加放心地“偷聽”。

“你那天真的看清楚了?”黎心悅問。

“真的看清楚了,我頭腦特別清醒,你隔再多天問,我也是這個回答。”項菲突然壓低聲音,“我真的看到蘇老師和那位設計師小姐牽手了,而且兩個人很親密的樣子。你不是也看到蘇老師發的doylog了嗎,怎麽可能有假。”

“我當然看到了,只是還沒能接受自己猜錯了。”黎心悅說,“好可惜,沒多問一句設計師小姐的名字,不過真沒想到,她居然是明老師的朋友。”

楚阮月汗顏,也怪已婚人士蘇老師過於謹慎,才讓她的身份變得極為神秘。

蘇憑淵那天的daylog她也看了,就是把她親手畫的“蘇老師頭像大作”拍出了獨特的意境,不過某人關閉了評論轉發功能,只能看到三位數的點讚特別招搖。

她也偷偷點了小紅心,畢竟很滿意自己的作品。

“如此看來,她就是傳說中的楚小姐呀,簽名是個Moon,月亮的意思嗎?”項菲觀察力也不差。

“我想到了,蘇老師前陣子發的夜空圖。”黎心悅突然頓悟,“原來拍的不是夜空,而是月亮啊。”

“哇,這麽想還真是,之前居然沒猜到。讓我再來翻翻daylog。”

“項菲你看,蘇老師還轉發過月全食的內容。”

“這麽喜歡月亮啊。”

楚阮月聽得心情起伏不定,蘇憑淵有這麽無聊嗎,就因為她名字裏有個“月”字,就對月亮那麽執迷,會不會只是……巧合?

她搖頭,不會是巧合,自信一點,蘇憑淵也會對她動心的,哪怕是偶爾。

半小時後,伴隨隆重熱烈的背景音樂和大氣恢宏的開場白,校慶晚會正式開幕。

楚阮月已經無暇顧及其他,坐在臺下無比認真地觀看每個精心編排的節目。海師大果然是人才濟濟的雙一流大學,無論是開場致敬還是時光回顧,不管是風采展示還是校友致辭,無不彰顯出這所高等學府七十年來的深厚底蘊。當特邀校友上臺致辭提及海師大的校訓時,楚阮月不得不憶起當初立下的志願。

就連蘇憑淵也終於向她提出了疑問,她卻什麽都無法回答,只能把遺憾默默埋入心底。她已經看透了許多事,上不了海師大也可以上其他學校,人生每段時期的經歷都不可能完完全全稱心如意,她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範圍內爭取到最好。

按三個篇章逐一呈現的晚會讓人有種跨越時空的沈浸體驗,校園時光總是讓人流連懷念,等主持人介紹到楚挽沁的名字時,她才再想起接下來的舞臺將是誰的主場。

楚挽沁一直都是站在舞臺中央的那個光彩奪目、受人喜愛的主角,時至今日仍是如此。

燈光閃耀的舞臺上,她身著華麗裙衫翩翩起舞,比美麗的蝴蝶還要引人註目。繼而登臺的群舞演員無時無刻不在襯托出她優雅動人的舞姿,仿若在花團錦簇的春園裏有一株最漂亮最珍貴的玫瑰,迎著陽光盡情釋放出她迷人的魅力。

楚挽沁從小就表現出獨特的藝術天分,不單長相出眾,頭腦也很聰明,上了初中以後,父親更加重視楚挽沁的藝術培養,至少是她想學什麽統統都能滿足。

相比之下,楚阮月可能普通得多。雖然喜歡畫畫,但並沒有特別高的天分,不曾受過專業訓練,也只是憑借一腔熱情才取得一些進步。她也曾向父親提過求學的願望,但並沒有被父親采納。或許在父親看來,她只是一時羨慕楚挽沁的優秀,而並非出自內心的好學。

可是熱愛這種東西,又怎是說斷就斷的,每次捧起母親生前送的畫冊時,她都特別傷感,傷感自己明明有努力的決心,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支持。

好在她還有值得寄托的地方,父親不允許,她可以參加學校社團,哪怕是偷偷參加也不想放棄的那種。

老師的態度與父親的截然不同,楚阮月仍清楚地記得給過她指導的美術社團老師。老師說,雖然天賦也很重要,但誰說努力就一無是處,未來的路還很長,沒必要從一開始就否定自己。老師還誇她的氛圍感和色彩感非常好,如果繼續努力一定能有很大的進步。

楚阮月是需要讚美和鼓勵的,她知道自己已經承受了太多負能量,急需要一個自我消解的方式,如果放棄了熱愛的東西,那麽她就徹底失去了最後的自我。

所以,她終究沒辦法按照父親的要求活下去,她也不可能永遠當個不哭不鬧的乖乖女。

楚挽沁的表演堪稱完美的精彩,全場熱烈的掌聲便是最好的證明。

面對臺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楚阮月已經學會冷靜面對。名義上的關系早就不需要借助所謂的親情維系了,她們原本就不是那麽親密的姐妹。

楚阮月滿懷期待地等著下一個節目,因為她知道即將登場的表演者是她最心愛的人。

詩歌朗誦作為壓軸登場,主持人報幕結束後,表演者悉數登上舞臺。

楚阮月雖然也很想把註意力分給其他表演者,但她最終還是把目光定格在蘇憑淵的身上,再也不願移開。

臺上臺下,時光交錯,記憶重疊。

好多年前的夏天,她也是這樣遠遠看著,卻不曾想過臺上那個陽光朝氣的大男孩,會為她今後的人生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能相遇真的很幸運,更幸運的是他們沒走散。

周圍一片已紛紛舉起手機,楚阮月也不忍錯過,拍下一張遠景之後,拉近鏡頭。

“蘇老師今天太帥了吧,不愧是我們系的顏值擔當。”

身後的討論愈發大聲。

“襯衫加領帶好絕,以前都很少見他打領帶的。”

可不是嘛,楚阮月開心,領帶還是今早她親手系上的,近看更絕呢,把顏值襯托的更加無可挑剔。不過眼下還是把重點放在節目本身,她可太喜歡聽詩朗誦了。

照片連拍了好幾張後,她便進入純純的欣賞模式。臺上的表演者聲音清亮動人、感情深厚飽滿,用全身心的誦讀把眾人帶入了一段振奮人心的歲月,之後舒緩與深沈的表達又給大家帶來另一段回味,繼而把氣氛推到晚會的高潮部分。

臺上的蘇憑淵好像會閃閃發光,楚阮月心滿意足的錄了段視頻,發給了祝辛夷。

詩朗誦之後便是最後的大合唱,四位主持人、領唱和參演人員陸續登臺,全場的氣氛再度熱烈起來,臺下的不少人都起了情緒,雖不至於熱淚盈眶,但至少都心潮澎湃。楚阮月身為一個“外人”也依然能感受到情感的真摯,太久沒被感動更容易產生共情。

舞臺之上,身穿舞服的楚挽沁赫然在列。鮮艷亮麗的服裝讓她整個人更加矚目,而校友代表這個身份也成了今晚最突出的標註。

而之後加入演唱隊伍的是朗誦集體裏,蘇憑淵當然更加引人註目,當他在臺上站定時,並沒有熱衷於合唱表演,而是目視臺下,朝某個方向看去。

楚阮月不願胡亂猜測,卻相信這時候他應該是在找她的位置。雖然遙遙相隔,但至少這一瞬間他們在想念彼此,她不得不舉起手機,對準他的方向。

拍攝框的正中,蘇憑淵是她獨一無二的存在,盡管知道那可能是過度誇張的想法,但這刻真的營造出了與之對視的實感。

楚阮月放任心跳加速,拍下又一張照片。

坐在周圍的學生們也沒閑著,從頭拍到尾,熱鬧得不行。

“蘇老師和楚挽沁真的不是一對嗎?站在一起太養眼了。”

真是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。

“他們肯定認識啊,不然照片哪來的。”

“現在不是,不代表以後不是,說不定等下次拍到就是實錘了。”

“對哦,現在明星的戀情哪有說承認就承認的,我覺得他們肯定是在一起了。”

“哎,他們剛才眼神交流了,太甜了吧。”

哪有什麽眼神交流,哪裏太甜了,楚阮月一點沒看出來,要說蘇憑淵現在應該更頭疼唱歌的事,畢竟身為一個音癡在這種場合是難以招架的。學生們啊,果然既天真又單純。

正想著,身後的黎心悅和項菲又聊起來了。

“晚會之後還有慶功聚餐呢,剛群裏說楚挽沁也會參加。”

“真的嗎,我們有機會去湊熱鬧嗎?”

“說在曜亭餐廳包了場,要不我問問明老師。”

“明老師現在應該很忙吧。”

楚阮月心想,明玫確實應該很忙,畢竟晚會結束後還有很多善後工作。但這個念頭剛落下,她就收到了明玫的短信。

[慶功宴來不來?]

[我?不合適吧,又不是校友又不是工作人員的。]

明玫回覆得特別快:[你家蘇老師肯定得參加,你能不來?]

蘇憑淵參加肯定合情合理合乎身份,她去了算什麽,怎麽想怎麽怪。

[你跟著我就好了,沒人在意的。]

[那也不合適吧,你那麽忙,我才不要拖後腿。]

[拖什麽後腿,我就一個策劃人員,晚會結束就能撤了。]

[沒有善後工作嗎?]

[那麽多人呢,輪不到我操心。跟你講啊,楚挽沁從剛才就一直跟蘇憑淵搭話,故意演給誰看啊,過分。]

合著半天,明玫是在為鳴她不平。這麽說,拉她去現場,也是為了——

明玫性子急,又一連發了好幾條。

[反正你哪也別跑,就在禮堂門口等我。]

[你跟蘇憑淵說先回去了,然後跟我直接去慶功宴。]

[楚挽沁肯定打著什麽算盤,你絕對不能退讓。]

[你就不想看看蘇憑淵最真實的反應嗎?]

蘇憑淵最真實的反應。

楚阮月不禁想起當年在車站的那幕,涼透心底的麻木感再次襲來。

她閉上眼竟有了短暫的暈眩感,她一直刻意去忘記的才是印象最深刻的。其實,從來都不怕什麽實話,而是怕會錯意。

或許她也該任性一次,暫時拋開所謂的距離感和分寸度,把心結徹底解開。

海師大附近的商街圈有最熱鬧的步行街和美食廣場,是大學生游樂的好去處。曜亭餐廳則是其中較為特別的地方,那裏原是多年前的海師大食堂舊址,據說由某位傑出校友投資改建,才變成了如今極具現代化氣息的餐廳。

楚阮月也是第一次來,全憑明玫帶路。

慶功宴分成兩撥。一撥設在樓上宴廳,用來招待校領導、院負責人,以及這次邀請出席的傑出校友,是較為隆重的聚會。還有一波設在自助餐廳,參加的大多是演職人員,既為了慶祝晚會圓滿結束,也為了給大家一個放松交流的機會。這幾個月來的辛苦,大家都有目共睹,來一場有人情味的聚會必不可少。

明玫果然是很照顧楚阮月,把手頭的工作布置下去後就直奔慶功宴,再趁著人多熱鬧的時候帶她入場。

海師大院系多、人更多,加上還有學生代表參加,確實有很多面生的人。楚阮月看著年輕,也沒有過分打扮,悄悄出現後便順理成章地融入了。

更重要的原因是楚挽沁也在場,明星效應畢竟影響力甚廣,光是圍著要簽名的人就不少。

“阮月,你知道這個餐廳是誰投資改建的嗎,是遇曜的老總。”

楚阮月聽到“遇曜”二字聯想頗多。

“不會吧,韓漳?”

“對,可不就是他。”

韓漳,傳說中的韓總,遇曜集團的總裁,也是李香落的未婚夫。

楚阮月有幸見過幾面,是位雷厲風行的大總裁,比小說中看到的人設還要不得了。

“上次來學校參觀時還遇見呢,氣場太強,生人難近,小學妹果然也是超厲害,這種狠角色都能拿下。”

“香香本來就很有眼力,是你小看她了。”楚阮月笑,“等明年入春,咱們說不定就能喝上喜酒了,到時候現場感受一下什麽叫總裁的氣場。”

明玫連連搖頭:“我對那種類型的男人過敏,遠遠看一眼就夠了,人還是要活的實際一點,別做超現實的夢。”

楚阮月不同意:“香香過得可現實了,是我們看的不夠長遠。”

“是不夠長遠,還是顧慮太多?”明玫這話分明是對她說的,“阮月,你要不要和蘇憑淵好好談一次,總不能每次都受楚挽沁的影響,猜來猜去地勞神傷情。”

其實早就過了勞神傷情的年紀,她現在遠比明玫認為的想得通透。

“沒什麽猜來猜去,也沒什麽受影響,是你多慮了。”楚阮月捧起餐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,“你現在怎麽比我還焦慮。”

“你就嘴硬吧。今天在後臺,楚挽沁看蘇憑淵的眼神簡直了,生怕別人記不起之前的事。周圍的人可沒少議論,搞不好又會傳出什麽亂七八糟的。”

“管別人傳什麽,都是沒有的事。”楚阮月反過來安慰明玫,“楚挽沁要是真的愛惜羽毛,就別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,否則她就是自作聰明。”

“可以啊,不虧是我家阮月,你該不會已經向蘇老師表明心意了吧,他是不是承諾你什麽了?快和我說說。”

“沒有,我只是了解楚挽沁,她不可能放棄現在的身份,也絕非不計後果的人。她只是——”

明玫等著她繼續說下去,但那邊的熱鬧已經蓋過了這邊。

楚挽沁好不容易才從圍著的人群中脫身,小助理瑞瑞一直跟前跟後忙得原地打轉。早就知道來人多的地方會這樣,可楚挽沁不但要來,還要當著蘇憑淵的面惹他註意。

今天白天的彩排很順利,她也有空旁觀其他節目,後來讓瑞瑞定了上百份的飲料,都分發給在場的演職人員。大家對她客客氣氣,唯獨蘇憑淵對她視而不見,楚挽沁到底是有不甘的。好歹也是高中同學加大學校友,哪怕打個招呼也不為過,但蘇憑淵根本不理會,只怕是因為上次的事心有介懷。

越不理會越是在意,楚挽沁可沒那麽小心眼,偏要看看他究竟是什麽態度。

最後的合唱同臺時,她刻意站到蘇憑淵身邊,借著全場氣氛最熱烈的時候跟他對視,想不到她只能在這種場合看到蘇憑淵的笑容,多少是有些氣不過。

再往前回憶,和楚阮月見面的那個雨天,她也是好不容易才見到蘇憑淵,當初人人都羨慕他們般配,可到頭來她還是沒能名正言順地站到他身邊。她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麽對她的認真視而不見,明明是她一直占據優勢,一直緊追不舍,卻得不到一星半點的喜歡。

不過她很大度,拿不走喜歡依然可以拿走別的,比如楚阮月的自尊,又比如蘇憑淵的耐心。

就算他們真心相待又如何,楚阮月永遠逃不開父親的苛責,這段不被祝福的婚姻只會讓她得到更多的痛苦,一旦她沒有能力承受那份痛苦,就會選擇放棄和逃避。從小到大,楚挽沁看得多了,很清楚這都是時間問題。

至於蘇憑淵,他的喜歡更像帶有濾鏡的錯覺。感情永遠不可能依靠錯覺維系,他至多是下一個卓秉約,唯一的區別是耐心沒那麽差。

他們的婚姻關系已有三年,或許還想通過一些改變拉進距離,但有些事抹不去,正如她受到的傷害無法挽回、楚阮月背上的傷疤無法消失一樣。只要她願意,可以讓楚阮月一輩子過得不痛快。

誰讓楚阮月占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,一點一點拿回來已經算客氣了。

今天場面不錯,楚挽沁還想做點有趣的事,她端起酒杯往前走,所經之處皆惹註目,人群也自動為她讓路。她太習慣這種感覺了,不由自主也生出傲慢。

人群之中,蘇憑淵正在與人碰杯,舉手投足都是惹她心動的細節。這個男人的魅力真是隨年齡增長而長久不敗,她很難單純地將私心歸結於不甘。

“是楚挽沁啊。”

與蘇憑淵碰杯的是藝術系主任,當年亦是她的班主任,她正是看準這一點過來的。

“張老師,有幸會面。”楚挽沁總是優雅,“多年不見,您還是沒怎麽變。”

張老師爽朗大笑:“都六七年過去了,哪是沒怎麽變,可不像你們年輕人,意氣風發的,越來越優秀。”

“老師過獎,都是栽培得好。”楚挽沁主動提杯敬酒,“感謝師恩才對。”

二人客氣了幾句,碰杯飲酒。張老師也是聰明人,知道她來意不單為此,便提了句。

“你和小蘇也交情不淺,怎麽見了面反而生疏了,我還記得你們當年也同臺主持過節目,也不比今天的人氣低啊。”

這話被旁人聽去可謂是一手“爆料”,原本大家就都私下猜測二人的交情,如今聽知情人如此一講,更是有點內容可挖。

“同學而已,讓主任掛心了。”蘇憑淵輕描淡寫地帶過。

楚挽沁卻笑:“張老師記性真好,不過如今在海師大,蘇老師的人氣才是真高吧,這一路可沒少聽學生們議論。”

“小蘇呢是不錯,各方面都優秀,在學生之中也很受歡迎。話說你們都畢業這麽些年了,也別只顧著忙事業,這次校慶機會難得,也該多聯絡聯絡,我一直很看好你們兩個人。”

話裏話外的意思,恐怕沒人聽不出來。又是老同學,又是交情不淺,又備受器重,又機會難得,就連知情人都有意撮合,只怕更不是外人多想。

楚挽沁心知肚明,也不擔心非議:“張老師,您可別這麽說,蘇老師的眼光呢可不低,看得上的肯定是更好的。蘇老師,你說是不是?”

蘇憑淵一直沒吭聲,冷靜得像是旁觀者。這種開玩笑的話聽多了,他已自帶免疫全然不受影響。但誤會往往隨流言蔓延,他討厭這樣的發展。

“我的眼光確實不低,這麽多年也沒變過,不過幸運的是如今得償所願,倒也無需大家擔心了。”

蘇憑淵這話一說出口,旁人都像聽了不得了的話。

“楚小姐那麽優秀,大可把眼界放寬,普通同學就沒必要掛懷了。”說罷,他看向別處,“主任,還是謝謝您關心。”

這比剛才的一手爆料還要重磅,周圍私語切切,已經停不下交流。

楚挽沁僵了臉色,但至少反應快,這種不給面子的事她也見識過,但對方是蘇憑淵,她實在很難甩臉色。

既然他這麽硬氣,她也沒必要討好。

“張老師,您看我說的沒錯吧。”楚挽沁繼續主動上前,“蘇老師,喝杯酒總能給個面子吧。”

楚挽沁大大方方上前碰杯,無奈蘇憑淵並無意願,連個敷衍的笑容都省了。她哪是有那麽好的脾氣,心裏憋著不甘,連手上的動作也懶得客氣。

說是有心卻也無意,本該好好喝下的半杯紅酒借著自尊心發作,全都撒到蘇憑淵身上。

這下子,周圍的人都沒法假裝無視了,如果說語言是需要依賴頭腦運轉才能解讀的謎語,那麽潑出去的紅酒是再明顯不過的情緒表達。

全場最冷靜的人莫過於蘇憑淵。早就過了急躁慌忙的年紀,一杯被肆意糟蹋的酒實在沒資格驚惹他動怒。

總之,狼狽的人絕對不是他。

那邊的熱鬧驚動了這邊的人。

楚阮月走入人群看清他們時,楚挽沁端在手裏的紅酒正好撒了出去。

她與其他人一樣,驚於這突如其來的場面;可她又與其他人不一樣,是唯一有資格打斷並介入的人。

有時候情緒上來了就很難壓回去,一向冷靜多慮的人也有脾氣發作的失控。但她確信自己還不至於失控,而是無法忍受楚挽沁肆無忌憚地糟蹋一些東西。

明玫沒來得及跟上,楚阮月已經先一步走出人群。

“蘇憑淵。”她心臟怦怦直跳,喊出口的名字卻多是底氣。

蘇憑淵聞聲側身,目光不偏不倚,全部落到她身上。

四目相對,顧不得周圍氣氛如何變化,只管對面的人如何回應。他沒說話,眼神卻是深沈熱切,連同表情也多了溫柔,仿佛滿心滿眼都只剩下她一人。哪怕是一時的慣性,她也統統能接受。

“我們能走了嗎?”

楚阮月知道說出這種話太過任性,慶功宴才剛熱鬧起來,就算是出於禮貌也該先緩個氣氛。可她不想當什麽寬容大度的好人,也不願見他繼續與楚挽沁站在一起敘舊,所有違心的決定只會惹她更加煩躁。

“主任,很抱歉,我得提前走了。”

蘇憑淵轉身致意後,從容放下酒杯,把短暫移開的視線又遷回楚阮月身上。而至於其他人,他完全忽略不計。

更多的視線向她圍攏,楚阮月拒絕分心,只看向他一人。而那人已經快步走來,在近身的那刻牽過她的手,給了最好的回答。

[蘇老師來了]

離開曜亭餐廳,涼風習習,略帶寒意。

蘇憑淵下意識地抓緊她的手,卻被覆上來的溫暖遲了意。

楚阮月在身後拉住他,卻什麽話都沒說又松了手。她低頭解開纏繞在包鏈上的絲巾,疊成整齊的方巾上前擦他的襯衫和領帶。

這酒真是撒得到位,把好看的白襯衫染成了淺紅色,整一個補救不了。

“太濕了,擦不幹凈。”蘇憑淵出言提醒,“回家後再處理。”

楚阮月低垂著臉不說話,只顧繼續堅持她的“大事”。

可確實擦不幹凈,反而會糟蹋她的絲巾。蘇憑淵輕輕握住她的手腕,繼續說:

“真的沒事,能洗幹凈的。”

“有事。”楚阮月悶悶地回了句,不管他的阻攔,“別動。”

聽起來不太高興,似乎也不難猜原因。

蘇憑淵撫了撫她的手背,問了句:“和我說先回家,怎麽又跟來了?”

楚阮月繼續不理。

“不像是你的主意,誰的主意,明玫嗎?”

楚阮月手指微頓,已洩露心機。

“你管我。”

這次語氣更焦躁,他卻莫名開心。

“不是管著你,你說走就走,我以為你又——”

楚阮月慢了動作,分明在好好聽他說話。

“阮月,你在生氣嗎?”

蘇憑淵就想聽她說真話,比如為什麽明明想見他,卻假裝不在意,又比如剛才“挺身而出”,是不是擔心他之類。

“當然生氣。”楚阮月終於擡頭看他,與他想得一樣,是氣鼓鼓的樣子,“這可是我買的襯衫,我買的領帶,憑什麽——”

她沒說下去,但那副表情分明在說,憑什麽被別人糟蹋。

“你是擔心襯衫領帶,還是擔心我?”蘇憑淵加重力道,扣住她的手腕,“如果不想我參加慶功宴,你可以親口告訴我。”

他也不是什麽都能猜中,只能把每種可能都枚舉一遍。

楚阮月再低頭:“我才沒有擔心你,你去哪裏見什麽人是你的自由,慶功宴很好啊,又熱鬧又好玩,能認識新朋友,還能見到老同學,其樂融融……”

“阮月。”蘇憑淵不得不打斷她,“你是在吃醋嗎?”

楚阮月驀地握緊拳,手裏的絲巾也起了褶皺。

“擦不幹凈,不擦了。”

蘇憑淵一時明白許多,追著道:“都是大家起哄,跟我敬酒的是藝術系的張主任,人不錯就是愛開玩笑,我解釋過了,純屬誤會。”

楚阮月逮著機會推開他的手:“別說了,我什麽都沒聽到,把車鑰匙給我。”

她避而不談,表現出來的情緒卻惹他又憂又喜。

“打車吧,天黑了。”

“鑰匙給我。”楚阮月今天特別執著。

“天黑不安全,你的眼睛也會不舒服。”蘇憑淵也有他的堅持。

“開了車燈沒關系。”他不給,楚阮月便主動去翻。

“阮月,你今天怎麽了。”蘇憑淵是真的擔心了。

“沒怎麽。”她找到鑰匙,自顧自地轉身,可到底是沒丟下他不管,“我真的可以,你到底走不走。”

回家這一路,楚阮月把車開得平穩,蘇憑淵卻提心吊膽。別人不知道就算了,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夜盲癥對她的影響。從高二那年知曉這件事至今,他一直都記在心上。

雖然她的夜盲癥不嚴重,但大抵是與正常人不同,而且之前的意外讓她經歷了更多痛苦,他是舍不得見她假裝堅強的。可每次都是忍著不說,讓他這個做丈夫的顯得多餘。

早知道就不該喝酒,他已經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,只怪今天事發突然。

“我就說我可以的,上次送多納去醫院,我已經試過了。”

車停穩後,蘇憑淵被他這句話嚇得不輕,可還來不及細問,她就提前下車了。

蘇憑淵趕緊跟上,說什麽也得把話問清楚。

“你不是答應我,晚上不開車嗎。”

“明玫不知道你有夜盲癥嗎,怎麽能這麽胡鬧。”

“這不是開玩笑的事,絕對不能胡來。”

她沈默了一路,他也追著說了一路,絮絮叨叨的一點兒不像平時的脾氣。

“你再這樣,我得沒收你的駕照了。”蘇憑淵只能想到這個辦法,“阮月,你好好跟我說話。”

楚阮月打開家門,按部就班地開燈、換鞋、脫外套,等一切都料理好,才轉身把鑰匙塞回他手裏。

“你把領帶和襯衫脫下來。”她根本沒理會他提的事,“我要去洗幹凈。”

所以,她到現在還執著於慶功宴上的事。

重要的是襯衫領帶嗎,重要的是她到底在想什麽,他只想聽一句實話。

他不動,楚阮月便主動上手。

領帶是她系的,怎麽系怎麽摘。襯衫已經被染色嚴重,心疼沒有用,只能盡快清理。

少見過她這樣生悶氣的樣子,有點不講理,又有點可愛,總之他是狠狠喜歡了。

都什麽時候了,她真的能只顧著襯衫領帶,而對他這麽個大活人視而不見嗎。

不同意,他說什麽都要讓她講出心裏話。

蘇憑淵偷偷按下墻上的開關,玄關驟然變暗,所有的影子沒入陰影。

楚阮月雙手一滯,顯然被嚇到。他覺得時機剛剛好,摟住那芊芊細腰繼續使壞。

在黑暗之下,她果然是不敢亂動,他也能順理成章把偷吻變成明目張膽的索取。碰了嘴唇壓根不夠滿足他的願念,非要把她的呼吸弄亂才算達到目的,不過他的目的不止這點,遠是她想不到的各種地步。

“蘇憑淵,你做什麽。”她緩過勁,沒好氣地抱怨。

可蘇憑淵只想用行動告訴她,這才是剛剛開始。

再一個吻已不給她分心的機會,帶著勢不可擋的熾熱在她唇上蔓延,他很了解怎樣調動她的情緒,哪怕偶爾強勢一點也是值得原諒的。

楚阮月抵不過他來勢洶洶的熱吻,又急又氣地捶他的肩。蘇憑淵知道這絕非討厭的意思,而是對他不守規矩的小小抱怨,所以他可以過分一點,再過分一點。

“你有完沒完,我都說要洗衣服了。”

換氣的間隙,楚阮月推開他,可那抱怨仍是好聽的語氣。

“那你先回答我,到底為什麽生氣。”

眼下能適應黑暗的,也只有他。所以楚阮月會展現出什麽樣的表情,他多少也能看出來。說起來是有點“欺負”她的意思,但他太想知道原因了。

楚阮月別過臉,有意拒答,唯獨掩飾不了紊亂的氣息。

蘇憑淵將她摟得更緊,終於得到一句不完整的回答。

“離她遠點。”

“什麽?”他非要追問清楚。

楚阮月又朝他肩上錘了一下,遠比之前用力。

“楚挽沁,你能不能離她遠點。”

這不是吃醋是什麽,他難掩欣喜。

“我離得非常遠,非常非常遠。”

楚阮月後背一僵,沈默數秒。

“那現在可以開燈了嗎。”她松了手,“你再這樣我的衣服都遭殃了。”

她都說了這麽要緊的話,他還管什麽衣服遭殃的事。

蘇憑淵俯身將懷裏的人橫抱起來,如他所料,她只顧摟上來,並無放手的意思。

“餵,怎麽這樣。”她到底是怕黑,伏在他耳邊抱怨連連,“蘇憑淵,你不許過分了。”

接下來的抱怨,他統統接納,要打要罵的換個地方也可以。

“你帶我去哪兒?”楚阮月看不清楚,著急也是白搭。

蘇憑淵故意貼著她的耳朵,一個字一個字回答。

“反正都遭殃了,陪你去浴室,慢——慢——洗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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